给三毛

我是佛前莲子吐出的一滴水

木鱼一声声走进我的耳朵

它的叹息悠悠渺渺，我听不清

直到有一天，我落到了尘世

我是一滴水

我在荒漠里与太阳躲藏

我在日夜轮回里把自己丢掉

我将自己塞进丑陋而肥大的仙人掌里

我将自己埋在溷浊而模糊的砂砾里

我想，我注定与沙漠邂逅一场掌故

我抱着灿烂的天堂鸟，摇着嘶哑的铃铛

然后，我从骆驼温润的眼里流出

骆驼，你听到我粗粝的嗓音里荡起的南国水汽吗？

我从你的眼里落到地上

变成了一个椰子

镜与格

我躺在梦的背面

我看到被钉住的我的魂灵

我用空瓶搭起高塔

我想向上天问津

风一吹来

我摔在地上，脚踏深厚的大地

求

把黑夜倒入烧杯

将尘间煮得微烫

让生命的火焰在下面闪烁

而我撒下一把星子

玻棒一圈圈地转动

刻下妈妈你的年轮

牙

我种着我的牙

从日出到日落

等它发芽，等它落下

然后用最柔软的舌头唱起黄昏

有丝分裂

我是我，我也不是我

我是我自己的祖辈，我是我自己的子孙

我是咸海里挣扎喘气的单细胞

我是江南烟雨里一丛马兰头

我是尼罗河畔的一只青色水鸟

我是许许多多生灵的眼睛

我是我，我也不是我

我是世界孤独的起源

我在混沌里不断复制、撕裂

我太孤独

我创造我自己

我把一块块基因敲得叮当响

我酝酿着自己的哀歌

我爱上与自己相同的另一个我

我早已不是我

我在亿万次有丝分裂里与她孤独地相遇、分离